第 50 章_昼色夜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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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0 章

  段淮叙回京后,立马被老爷子请了过去。

  刚踏足内院,脚还未进书房屋门。

  只看老二段文斌站在屋内,一份份财报朝他甩来。纸张翻飞,连带着一张新闻消息。

  “嘉熙割腕了,前两天进了医院,你知道吗?”

  段淮叙看着满地报道,也没有话说。

  只是弯身去拣东西,也看前几日回国风尘仆仆的老二。

  中年男人眸色平和地看着他,不像看自己亲生弟弟,倒平静得像看工作上的属下。

  “我不管你在工作上是什么态度,你对段家又是什么态度,段家的基业摆在这里,股市也一直好好的。你哥哥远在瑞士,他们在外有多艰难,你不顾念手足,也要顾念顾念你的侄儿,商业上为了一己私欲这样赶尽杀绝是不是有些太不仁义。”

  这几日,二房段文斌手中的恒创,突然遭人制裁。

  后经人查证,实为段淮叙之手。

  段家亲密和睦到如今,家风之正最容不得手足相残。

  这在老爷子那儿是大忌。

  段淮叙只静静看着那张割腕的照片,说:“父亲,我没有。”

  他只抬眼看老二,对方笑着。

  老大段文曜在一旁也没有话讲,只想劝老父亲:“爸,嘉熙这事,应该是个意外。您知道就算他和囡囡以前有过一段,但那也是小孩不懂事,何况,恩幼现在也是在咱们家好好的。至于工作上这事……”

  老爷子却摆手道:“不用管。这事和囡囡无关,我仅说老五身上的。”

  “嘉熙是你侄子,你知道。老二是你亲哥哥,你也知道,恩幼原先和谁在一起过,你会不知道?你就是知道,也没跟任何人说过,这事瞒我们到如今,你敢说,你一开始不是狼子野心。”

  段文曜扶着父亲,也紧急看向老五,说:“淮叙,你说一句,这事我们原先不知道,所以你和恩幼咱们只是两家联亲,跟你私心无关。”

  这事,老爷子压根没上心过,只是因为公司的事跟他置气,顺道着牵扯了下。

  他低头服软一句,在老一辈这儿,什么也不算。

  段淮叙却说:“父亲,我知道。”

  “我一直都知道,她和嘉熙在一起的。”

  段文曜错愕。

  “你知道,你还……”

  “但我不知道嘉熙会这样。”

  段淮叙捻着那张沾满血的照片,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嘉熙在做什么,他又在干什么,上次见面后,他们再没相见。

  他没问任何,只看老二,说:“二哥,嘉熙现在人在医院?他有没有事。”

  像是没想他第一反应不是焦急或辩解,而是关心那远在千里的侄儿。

  段文斌还愣了一下,之后笑笑,侧目,只模棱两可道:“你连嘉熙心爱的人都能下得去手,他还能好到哪去呢。”

  照片在他手中发软,折起,慢慢陷进手心。

  “嘉熙这件事,在段家是个噩耗,但还好,当时发现得快,你二哥说他没有什么事了。”老爷子犹豫,也只说:“你二哥,上次事情之后来给我道歉,也好好说过了。他表示上次的事情只是一时疏漏,现在已经弥补,我也决定了,嘉丽……她早年早逝,这些年,你二哥他们也不容易,上次你叫财务划了账,我看过财务报表,他们生意也做很好,恒创那一块,我会全权交由他们,至于香山、西山那边包括所有事宜。”

  说到这,他停顿一下,像是也要狠下心。

  “这事你做得不地道,往后,手里事先搁一搁吧,我会全权交给你大哥二哥先顾着。”

  段文曜焦急表示:“爸,地产那一块,还有香山一直都是段五谈下来的。是他一直全盘操手,也只有他最了解家中事宜,老二常年在国外,就这样把事情全部分切出去,会不会有些草率。”

  老爷子重重拄了拄拐杖:“那他呢,他这样有没有顾念家里的恩义情分?他也是我段家的子弟,同样也要讲恩义道德,兄长们都不管,这自古以来哪有这样的道理!”

  大哥知道,老爷子这是偏袒。

  老爷子年纪大了,耳朵腿脚都不好使,要是有人在耳边吹了风,很容易倒戈。

  之前其实就有那个趋势,上次书房里指桑骂槐,表面不管此事,却是想把担子都堆段淮叙肩上,想他主动站出来说帮老二。这样,就和其他人无关。

  段淮叙表面说没有听,加之恩幼差点怀孕那事,话题转了过去。

  之后,段淮叙打了两千万美金过去,这事算是平息。

  可是,二房的胃口不是轻易可以满足,老爷子……老爷子有时也不是曾经那个清明和蔼的老头,固执的时候很偏执,总认为是自己亏欠儿子的,没有弥补给他们的,对他们以前去世的母亲很愧疚。

  却没有想过,家中还在世的人,他又有几分愧对。

  段淮叙只说:“爸,我说了,我没做过。”

  出去时,外面在起风。

  北京的秋总是这样,干燥,起风的时候脸干疼。

  老大安慰他,说:“咱爸,是这样的性格,他不是不爱你。你看去年、上半年,都挺好的。”

  段淮叙只是自嘲地扯唇。

  他是挺好的。

  就像传统意义上的严格家长,对自己的某个儿子,严格教导,什么都掌控到极致,可是其他的人,又全然都不一样。

  段淮叙确实是这个院子里出生的,他出生的那年,老爷子年事已高,他是幺儿,家中对这个儿子疼爱得紧。可是,老爷子年轻时就有过两段婚姻,他的爱并不是只给一个人的,这在圈内并不平常,事实上,在那个年代也是很特别的存在。

  大房,是老爷子读书时认识的初恋女友,两人结婚。

  因为地位悬殊家里不同意,没有两年离婚了,也是还没正式离婚时,经家里结识了当年机关单位的名家小姐,也就是如今二房的人。

  为什么老二会比原来老爷子第一任妻子的二儿子大,就是因为。

  他闭眼。

  自己也不想认。

  他的父亲,是婚内出轨。

  老爷子年轻时,事业或许是蒸蒸日上,可人品三观,他不加认可。

  名门闺秀的妻子过世后,他才娶了他的母亲。

  可他母亲又是何等没有身份的人,在这个圈子,能嫁入就已经是不易,可没有好的家世,不会有人看得上。

  只有他知道,只有他知道他那些年没有像别的世家子弟一样纨绔玩耍,拼命努力是为了什么。

  二十出头就奔波打拼,不是为继承家业,他有时也只是绷了一颗心。

  只是想给那位父亲看看。

  而今娶了妻,他不愿让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。

  不会。

  “你猜猜,如果那天我没有兄友弟恭,给他们那些,老爷子会不会继续旁敲侧击。”段淮叙说。

  “我是得了一些权利,老爷子也放了权。但是在他心里,总有几分原配妻子的身影,所以那些东西,可以在我手中发展,却从不可能是我的。哪怕我伏案再久,如何投入研习,都不可能。”

  老大心疼地看着他。

  他怎么不心疼这位老幺。大家性子各不相同,他不是做主的那个料,老三……老三早已游离权利之外去西北。

  二房现在要回来接手,要是真的,那么他的日子。

  “所以他们现在把主意打到你的私人品德身上,要你出错,也是想要老爷子对你失望。”

  段淮叙扯唇,“无所谓了。”

  他看手上的素戒。本来也是在想有些事的意义,但牵扯到那个人,他发现,任何深明大义都不重要了。

  也是说着话,老二从后走出,却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。

  段二只说:“你现在娶的小女,原先是我们嘉熙的女友啊。”

  他笑,“别人不要的你也要。”

  就是这句,要段文曜也听不下去了,早憋了一口气地差点拽住他衣领。

  男人相对,分外暗流涌动。

  “老二,我平时看你生意事上连我也不如,才给你几分薄面。你可以哄动老爷子,你骗不过别人,这事你不是早就知道?以前对恩幼不上心,如今却拿着她上高位,曾经是谁,是谁还妄想帮嘉熙求娶她来着?”

  段文斌被逼连连后退,也是段淮叙出声道:“大哥。”

  段文曜才降下气焰,慢慢松了手。

  段文斌拍了拍自己被拽过的位置,又伸手,捋了捋段淮叙的衣领。

  他说:“放心,我们嘉熙好着,以后他也会是段家的继承人。这有能力做事的不只是你,二十多岁年轻益壮的,他也算。他正在瑞士呢,有些你给他的东西,说不定以后,不会是你的,只会是他的。”

  段淮叙只是扯了扯唇。

  “二哥在国外做事不易,这总是给家里闯篓子的,确实老要弟弟帮忙填着也不是事。但,下次有野心还是收敛点好,免得老爷子发现,清理门户。”

  “您知道,哪怕现在老爷子不清醒,但往后,他也迟早是会睁开眼来看你的。”

  老二只扯着微颤的唇笑,“当然。”

  那边,怀恩居。

  院内评弹声在起,苏恩幼也坐堂前,拿着算盘,对账。

  只听院外有汽车引擎声响,有身穿白裙踩高跟的女人进来,身后还跟着一群人。

  苏恩幼认得她,上次西园寺才见过的。

  对方直接在她面前的板凳上坐下。

  苏恩幼也问:“你好,你是听曲,还是喝茶?”

  邰爱只把包放桌上,手里拿着丝巾,道:“你就是店老板娘?”

  恩幼:“是我,怎么了。”

  邰爱:“你知不知道,你的丈夫,叔夺侄妻的事,都传得到处是了。原来,你曾经是安嘉熙的女友啊,分手了无缝衔接跟他叔叔在一起,连圈里人全都瞒着,好生厉害啊。”

  苏恩幼心头一沉,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。

  可她还是为这莫须有的脏水生气:“你说什么,什么无缝衔接。”

  她气得胸腔都在抖:“我从来都没有无缝衔接过。我跟他分手了半年才和段淮叙认识,那个时候,因为家里介绍,所以才会……”

  对方也笑:“是,可真相谁又知道呢,你分了半年还是半天,无人在意啊。我们只知道,你就是跟他侄儿谈过。”

  对方又接过一旁人递来的圈内小报,丢她面前。

  “喏,现在圈里人尽皆知了。”

  可恩幼已经平静下来,道:“你说那个渣男?是,我们大学是在一起过,但现在都这么几年过去,我也不想提。”

  “你是不想提,可嘉熙为你割腕了你知道吗?”

  一语起,苏恩幼手旁的茶水都差点倾翻。

  像预示着什么,傍晚,京城就下起了雨。

  这片秋天雨水夹杂着冷风,像刮人的刀子。

  苏恩幼一直在店里堂前打电话,可不管打了多少遍,电话那边始终无人接听。

  她想到什么,直接放下电话,驱车就往一个地方赶。

  他们都说嘉熙现在在瑞士,但她并不信。只有她知道安嘉熙的私人社交账号,ip明明在北京,她清楚他现在人就在这,并且,肯定是他以前就常去的地方。

  他兄弟开的私人club,电音震耳,氛围躁意。

  苏恩幼在一处卡座找到了他。

  见到恩幼时,原本还在位置上举着酒杯和舞池嗨乐的人有些讶异,摘下面上墨镜,说:“恩幼?”

  可迎来的是手中酒杯被夺走。

  酒水在过程里撒了他满脸都是,把安嘉熙有些浮躁的心火瞬间压了下去。

  他坐直身,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水,也抬眸,看她:“怎么,跟我叔叔分手了,回心转意想找我了?”

  苏恩幼说:“这到底怎么回事。”

  她在说那些报纸,还有,到处说他割腕的事。

  嘉熙表示:“我也不知道。我是找过我叔叔,但是,我没有想打扰拆散你们的意思,那天晚上我就识趣地走了。说不定是我爸。”

  恩幼也懂了,说:“你最好不要打他主意。”

  安嘉熙听这话气笑了。

  “找他,他跟我说这种话。”

  “找你,你也讲这些,怎么,在这给我上演夫妻恩爱戏码呢?”

  恩幼甚至都不敢想白天邰爱说过的那些话,无缝衔接,还有关于段淮叙的。

  她快急哭了,说:“安嘉熙,我希望你成熟点认真点,这件事不是闹着玩,我对他也是。如果你有事,我希望你人没事,如果你没事,那我希望你最好是好好的可以给我去澄清。”

  “我们分手半年了,半年你都没有找过我。好,家里说合适,说这个结婚对象好,我嫁了,现在又都回过头说这事不好,没有这个道理。”

  安嘉熙听着这些话也有些着急:“我从没说你嫁他不好这件事。苏恩幼,你变成我小婶婶,我觉得没关系,他那天说了一句话,他说,我没了你也会有另一个,我觉得这话很对,这世界上不是谁离了谁就过不下去,可是,可是那一刻我竟然觉得我叔叔他离了你,他或许就过不下去了。”

  “你别哭行不行。”

  看着她为段淮叙这样,安嘉熙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嘲讽。

  “只是两年而已,我没想过,事情会转变得如此快。恩幼,满打满算,我们分手也有两年了,两年,之后你也有了新感情。”

  派对的氛围还在继续,可那些音乐,此刻却好像入不了他的耳。

  他把东西放下,也站起身,望着某处。

  “我没有出事,想来,那应该是我父亲为了制衡他,散播出去的。你知道我爷爷,也知道他多在意圈内的声名,我叔叔……他的位置从来不是牢靠的。两年,你知道这几年里,他为你做了什么吗。”

  说到这,他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。

  “我们之间,我想,他应该不是趁火打劫,应该至多只能说是趁虚而入。”

  苏恩幼说:“他不会。”

  她呼吸都有些无法抑制。

  安嘉熙点头:“是,他确实不会。”

  “他从一开始,看上的就是你。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,可能是我追你,也可能是那年我们聚会,再或者,更多我不知道的细节,再或许,他甚至都比我更早喜欢你。”

  他看着恩幼漂亮的脸蛋,轻笑。

  “跟我一样贪图你的美色,也可能,是那天你跟我回家见家长,不,在有可能,你喝醉了,那天晚上我托他帮我送你回学校,我后来总在想,他平常那么冷淡的一人怎么会接得那么自然。他就是喜欢你,恩幼,连我跟他关系那么好了,我也辨识不出他的为人。”

  “我总是想不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的。”

  他端起面前红酒喝了一口,也揽过身旁一个戴着耳机的女人。娇媚的,只听着他们讲话的女人。

  这里很声色。

  他们分开很久,久到恩幼都认不出他的脸。

  她说:“这跟我们今天说的事情无关。”

  “怎么无关,这就是事情的起源。”

  安嘉熙道:“好,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。”

  “关于段淮叙,早在我们谈恋爱的时候。有人给我发了一条信息,你三年前舞台出事,你应该记得。”

  他的语气很平静。

  “我也不知是谁,反正我前一天晚上还在醉酒迷离,之后就收来了他的信息,我才知道你出事了。”

  “你那天不是……”

  “我不在。”

  安嘉熙很直接地承认了,也没有半分愧疚。

  “那个晚上,我不在。”

  “我承认,我是个很自私的人。跟你在一起很自私,做任何事都是,我讨厌我父亲,有时候竟然也成了他那样的人,厌恶家里的权名,可做事,又要依靠着这些,豪车,金钱,都是家里给的。”

  他摊手。

  “反正也没事,我就去看了你,可是你知不知道。”

  像是说到这,他自己也笑了,“那天晚上竟然是我叔叔去的。哦,你作为段家交好的,苏家的小女儿,在这儿无依无靠,他当然要来照看。”

  “可是,他又有什么资格和身份呢。他在你大一的时候就喜欢你了,苏恩幼。”

  苏恩幼满心颤栗,竟是不敢信。

  “我和他,只是一门合作。”她看着他:“当时,我们分手了,我是有点想气你,我想找人结婚,是我主动找的他。我当时,我……”

  “砰。”他拟声模拟着,手指捏着高脚杯,另只手像变魔术,炸裂出一些璀璨星火,就像大学时桀骜少年永远用最热烈的事物来追求她。

  “他想要的就是这个。”

  他笑:“你突然找他,只怕,他心里要高兴得不行了。他本来就恨不得把你藏起来,想把你捆在身边,他的野心,你还不知道吗。”

  苏恩幼说不出话。

  “你在骗我。我跟他相处这么久,只有我才知道真正的他。”

  她转身。

  知道不用跟他说了。

  “苏恩幼。”

  安嘉熙却在她身后喝酒,坐下去交叠起腿,“不要自欺欺人了,也不要找他了。他现在被老爷子厌弃得不行,两千万,他之前给我爸,可我爸拿这钱,又在他那儿安插了一些人。”

  他笑,“邰子昂,早已经不是他的人了,好笑吧。”

  “等着吧,段家的天下,要换人了。”

  “而你跟他在一起,只会是他的负担,现在全圈子都知道他段淮叙是个怎样不讲恩义道德的人,侄儿的女友也敢伸手,你想,他的处境会怎样?”

  “山茶花…”他捻过一旁桌上的一朵玫瑰,轻轻折断:“真可笑。”

  “苏恩幼,我告诉你,你可以和他好好在一起。但你见不得光,不。你也可以见光,只是,看你在不在意别人的言论,只要有流言蜚语,只要有人喜欢捕风捉影。”

  “我爸会做下去,这事就停不了了。”

  “你们的爱情可以很好,他也好不了。”

  苏恩幼脚步微顿,但之后,径直就走,没有停留。

  苏恩幼回家时,一切都还好好的。

  院子里好好的,后院那些茶花也是,万物俱籁,岁月静好。

  好像什么也没有。

  可是那一刻她想到了嘉熙的那句话,她就像是只鸟,被他养着,这就是他的目的。

  连她也开始怀疑,她真的了解段淮叙吗。

  苏恩幼看着自己求来的那支姻缘签,久久没有说话。

  她就坐在后院,拿着手机出神。

  忽然,手机被人拿了过去。

  苏恩幼恍神,也回头望去。段淮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,单手拿衣服,慢慢放沙发上,也看着手机屏幕,说:“怎么了,跟谁打电话,哭过了?眼眶也这么红。”

  她说不出话,也委屈。

  并不吭声,段淮叙拿着她手机看了看,好像也想到了什么。之后,又把手机放了回去。

  “哭什么?也没有什么别的事。”

  苏恩幼说:“你是不是在老爷子那儿,出了什么信任危机。”

  段淮叙扯唇笑笑。

  “没有,怎么会。”

  “段淮叙。”她语气认真了些,“我们是不是说过,我们是夫妻,那么有什么事,我们就要一起面对,你有什么事有什么话,也要和我说。”

  段淮叙看着她,泛红的眼眶,有些盈溢的情绪。

  他垂了垂眼睫,说:“囡囡。有些事,不是我不说,而是,我确实没有那个习惯,你知道吗?”

  苏恩幼:“你不说,那我就当是,你没有真的把我当知心人。你还是排外的。”

  段淮叙看着她,可是家里的那些事,有关他父亲的那些背景。

  他真的,不好说。

  家族需要遮羞布,在他心里,他的父亲也是。

  面对他难得的沉默,苏恩幼吸了吸鼻子,说:“好。”

  他低头,摘下手套,说:“饿不饿,我去厨房煮饭你吃。”

  他要进去,她却说:“安嘉熙和我说,你几年前就对我有想法了。”

  他脚步停下,手里还拿着东西。

  可是,怎么也回不了头。

  指针像是在指,在走动,那声音踩在他们每个人心上。

  她说这话也没有避着旁人。

  只是说:“你知道,如果我当时知道,我或许,不会那样选择的。”

  他说:“没有。”

  “恩幼,我对你……”

  她又说:“你知道的,我知道你们段家最在意声名,就像你在意我的声名一样,我也会在意你的。”

  她可以不和他开始,当然,也可以开始。

  但是这一切。

  就像她一开始说过的那样,如果他一早对她有想法,那么这事,再往前追溯会显得他们很尴尬。

  现在发酵,那就不只是尴尬。

  是影响他。

  她见识过他何等风光,可如今自己倒是影响他的那个,看着他跌下来,她的心里有多难受。

  他缄默一阵,也说:“恩幼,我想,我们还没有吃晚饭,是吗。你应该也饿了,我可以先做饭,你想吃什么?”

  她摇头,说:“不要这样了。好好和我说事情,也不要用温柔,或者,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。”

  他说:“你今天见了谁。”

  她看他眼睛:“这个问题重要吗。”

  他笑笑,“还挺重要的,我没让人告诉你这些,除了他,不会有别人了。”

  “你不准许我见他吗?”

  “不。”他摇头,“恩幼,你在我这里做什么都可以。什么都是。”

  两个人之间有短暂的凝滞。

  接着,苏恩幼侧过眸,吸了吸气,也压抑今天一直泛起的情绪。

  “反正上次吃素面我也求了一次佛,店里生意现在也挺好的。”

  “我想先回一趟家,我不想在这里。”

  手腕被他扣住。

  “恩幼。”

  她却挣脱了开。

  她最后问他:“你从一开始,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吗。如果是因为我,你就要面临现在的这些事情,如果是我。”

  他摇头:“恩幼,并不是你,其实就算没有你,有些事也不过是迟早要到来而已。”

  只是他知道,如果是这样,她一开始就不会选他。

  苏恩幼终于明白这些天自己心中的不适。

  她在想,还好那天他问她在寺庙求的什么,她没有告诉他。

  那份感情,也只是刚刚萌芽。

  她想。也许现在抑制下去,还来得及。

  现在好了,很多人都在说,也在说他的人格,他高岭之花一样精致的品格,她也沉迷的那种品格,快要掉到地上了。

  比起她自己难受,她更不愿看到他变得这样支零破碎。

  她胸腔像有什么在震,一些话,也咬牙说了出来:“如果是这样,那么,还不如不要开始。”

  “不如不要让我习惯,不如不要在一起。”

  段淮叙抬眼看向她。

  “你要抛弃我吗,喃喃。”

  她心里疼了一下。

  她知道,这不过是一场商业联姻,一开始就是合作,是她先越矩,是她先一次次动心,即使他说过,他甘愿。

  她看向院外,那里面栽着盛开正好的山茶花。

  她说不出话。

  “本来也是联姻而已,我们说好的。”

  “你要抛弃我吗,苏恩幼。”段淮叙把这句重复了一遍。还是看着她眼睛。

  这是这么久以来,他第一次叫她全名。

  她心里还是很疼,她以为她面对段淮叙的任何话都不会有任何反应的。

  可由他说出来,她第一反应竟然是,很疼。

  “你要离婚吗。”

  她想说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。

  可又觉得自己不够心狠,她看回他,“如果,我确实是这样想呢?”

  如果。

  这两个字像浮痕一样在他心中划过。

  他摘下眼镜,搁到一旁桌上,也敛眸笑了笑。

  “恩幼,一年多了。”

  “你知道,我从来不会不遵从你的愿望。”

  “你想要的,无一例外,我都会想要给你,所以。”

  说到这,他甚至有些无法坚持说下去,看着她,声线有些停滞。

  “如果你想,我是会同意的。”

  她没想到。心脏也一抽抽的疼。

  她说:“好,我会回一趟家,希望你一切顺利。”

  她要走,手腕却兀然被人攥住。

  还是熟悉的掌心,熟悉的温热力道。

  她心头绷起。

  她以为他要说,恩幼,再想想。再想想,好不好。

  可他什么也没有说。

  他只是攥着。

  像是也在想。

  之后,慢慢放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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